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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处闹肺炎,哪儿都去不了,只好翻翻旧照片解馋。发现去年差不多就这会儿,正好在
西安。就补个游记吧。。
碑林这名字是清朝的时候起的,这俩字儿还是林则徐写的。唐朝的时候是文庙,供着几块石碑。后来各处的石碑都往这儿存,一千多年来,就攒了几千块石碑。古人讲究“名勒丰碑”, 办了啥经天纬地的大事儿了,就刻在石碑上,子孙保用,万世流传。都这么隆重了,石碑上的字儿自然含糊不得。所以,几千块石碑,荟萃了几乎所有古代书法大家的笔迹。 这块“圣教序碑”是王羲之的字,那块“同州圣教序“是褚遂良的字;这边几块是”颜筋柳骨“, 那边的屋子里还可以看看"颠张醉素"。。。。还有虞世南,米芾,黄庭坚,蔡京。。。
屋子外面的每一面墙上也都嵌着石碑。其中一面墙上,看到两幅傅青主的字。小时候看七剑下天山,倒是没想到这傅青主还是一书法家。还有一面墙上,是铁保,刘罗锅和翁方纲的书法。“翁刘成铁“,一堵墙上就四居其三,这般阔气的,估计只有碑林了吧。喜欢书法的人视碑林为天堂圣地,觉得不过分。除了书法,很多碑刻讲的故事,也足可以写一篇论文了。比如曹全碑,大秦景教流行碑, 峄山刻石碑。。。 写得一手烂字的我,像个文盲似的从一间屋子踱到到另一间屋子。
出了碑林,从永宁门上南城墙,往东走不远,向南边儿看,跟前就是当年的平康坊,前面提到的褚遂良曾经住在这儿。平康坊应该算是长安一百零八坊里最有特点的一个坊吧。不仅因为这里住着宰相中书令,还因为北坊有三条弯弯的街道,号称“三曲”,开的都是风化场所。唐朝时风豪迈,也没有流氓罪这种比较流氓的罪名,更不会轻易被嫖娼,所以进了平康坊,那是骑马倚斜桥,满楼红袖招....尤其是南曲,都是hin高级的青楼。那里的女孩纸花容月貌,水木清华,而且还填词作赋,通音晓律,妙舞拂长袖,低唱抚丝弦,色艺俱佳,才貌双全😂😂😂 当年,薛涛,霍小玉,鱼玄机等都曾经住在这里。 好像王小波的“红拂夜奔”说的也是这儿的故事。想跟这儿一亲芳泽,不但不能缺钱,还须得有点儿才气加点儿名气才成。内会儿常来常往的有李白,贺知章,温庭筠,白居易,元稹等等。。。你要只是一个有俩糟钱儿的土财主,就算拎着一编织口袋钱上门,人家顶多也就撩门帘儿让你看一眼!还有一类就是新科的进士们。据说举子们金榜题名后经常会跟这儿胡天黑地混几晚上。不知道“探花”这词儿是不是就这么来的?想想我们那会儿高考完了,也就是撕几本书就拉倒了。唉,传统文化全丢了!!!小时候读到孟郊的“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遍长安花”,居然以为这孙子真的是去赏花了。
当年的三曲勾栏,烟街柳巷现在自然是不见了,如今这里是“陕西日报社“。靠,不得不说丫选址选的真好!居然让我有了点儿物似人非的感觉。。。。
南城墙上掉头往西走一会儿,就是朱雀门。要是穿越回一千多年前,站在这儿往南看,不远处应该可以看到荐福寺和小雁塔,再往东南看是慈恩寺和大雁塔,再往南,据说天儿好的时候可以看得见终南山。转过身儿往北,一眼看过去就是太极宫,三大内的西宫。太极宫继续往北,可以看到宫城北墙城门,那便是李二扑杀亲兄弟的玄武门。出了玄武门再往东北边儿一点儿是大明宫,太液池。眼前的这条大街就是朱雀大街。大街尽头是太极宫的正门承天门。因为直达天庭,所以也叫“天街”。韩愈的“天街小雨润如酥”说的就是这里。昌黎先生命好,出生的时候年景虽然不如贞观开元,但好歹安史之乱已经基本上消停了;成年以后还赶上了元和中兴;而且到死的时候,吃人肉的黄巢秦宗权都还没出生。几十年后这两个贼王八进了长安城,这一带就是韦庄诗里写的“天街踏尽公卿骨”....
下了南城墙不太远是兴庆宫,三大内里的南内。早先叫隆庆坊,后来为了避李隆基的讳改名叫兴庆坊。李隆基当王爷的时候住在这儿。 李隆基成唐玄宗了,潜邸也变成了皇宫,就是兴庆宫。现在是个免费的公园,人不多。大门额匾上“兴庆宫”这仨字儿倒是李隆基的真迹,不过是从碑林里那块"石台孝经碑“的碑文中抠出来的字儿,凑了这块匾,做不得数。
一进大门西边不远就是当年勤政务本楼的遗址。说是遗址,实际上只有几块青石石条,可能是地基。 勤政务本楼和旁边的花萼相辉楼,是当年长安城最精巧的建筑。 大唐朝阔的时候,唐玄宗带着杨贵妃经常在这里跟群臣百姓夜宴联欢。那才真的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。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,安胖子就反了,然后接下来的一两百年里,兴庆宫跟长安城一起,不停地经历劫难。安禄山之后是吐蕃骑兵,接着是节度使们,再接着是菊花大将军黄巢。最后是“扒灰”皇帝朱全忠的致命一击,兴庆宫,长安,还有大唐朝,一起扑落尘埃,从此世间再无大唐长安!楼台轩榭早已经湮灭,天宝遗事还在世间传说。剩下的还有这些青石,历经千年风雨兵火,静静地躺在土里。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其中的一块---这是可以亲手触摸到的最真实的大唐长安。
不远处是沉香亭。当年李白微醺,在这里写了“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风拂槛露华浓”。不知道内时候沉香亭长什么样儿。眼前这个跟重建的花萼相辉楼一样,新,但无神,像极了老家窑洞里的红绸子底儿绿缎子面儿的新棉被。附近有五六个大妈在跳广场舞,曲子好像是x主席的话儿记心上。。。嫌闹,就远远看了一眼没过去。转过来不远是阿倍仲麻吕纪念碑。碑上刻的是李白的“哭晁卿衡”。
从兴庆宫回酒店,路过永兴坊。在大唐长安,出了东皇城的景风门,紧挨着皇城的,北边儿是永兴坊,南边儿是崇仁坊。当年魏征曾经住在永兴坊,崇仁坊里则住过长孙无忌。现在崇仁坊啥也没有了,在永兴坊则仿照当年的形制,按比例缩小,建了个低配版的。从布局看,感觉是花了一番心思。里面有很多不大的小店,卖茯苓茶的,卖辣椒面儿的,卖关东糖的,挺热闹。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陕西小吃,感觉还成,比回民街强点儿。但是酿(这字儿应该念“嚷”)皮儿似乎觉着不如以前地摊儿上的好吃。那会儿的地摊儿大都是在一个板儿车上,一半边儿是案板,另一半儿是二十多个排成几排的大碗,装着不同的调料,然后隔老远用一个拴在一米多长的竹竿儿上的小勺挨个儿Kuai(三声)了调料往切好的酿皮儿上浇。
坊西边有一个小戏台子,一个陕北汉子正在弹三弦。听着听着,眼泪就流下来,滴在跟前的茶杯里。怕被人看见,赶紧起身尿遁!瞎溜达了一阵子,拐进了关中巷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儿。点了碗炒凉粉,挺好吃的,且新奇:印象里小时候在老家没这么炒着吃过凉粉。酒馆儿里人不多。跟掌柜的蛋逼,掌柜说他是榆林的,那个瘦瘦的waitress是子洲的。。。经不住撺掇,喝了一杯他们家的什么劳什子荞麦酒。巨难喝,瞬间上头,赶紧自己躲到角落里去醒酒。恍惚间,仿佛时空错乱,自己此刻似乎置身于长安西市的酒肆中。榆林掌柜竟变成了高鼻深目的胡商,身边是一个正在压酒的瘦瘦的胡姬。
我问胡商:店中如何竟这般清静?
胡商曰:今日是昆明池赛诗会,大概都去看赛诗了罢?前年沈佺期拼到最后,诗稿还是被上官昭容从楼上扔了下来,输了赛诗。那日他就坐在那边那张桌子上边喝酒边哭了一下午。
我大笑。问,君从何方来?
胡商曰:吾家西域吐火罗人,去长安城九千九百九十九里。那胡姬却是来自葱岭外撒马尔罕,怕是有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里了罢。。。卿从何而来?
我答:吾家乃自中土大唐。某云游四海,今去长安怕是两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里了罢。。。
胡商叹曰:那便是天涯般远矣!天涯行脚,念故国耶?
我笑答:天涯行脚,明月随人,哪里有远行?何况此心安处是吾乡。
胡商抚掌大笑,一挥手,胡姬端来一斗绿蚁新醅。。。。。
又片刻,起身道谢告辞。胡商道:若得盘桓数日,再来肆中一坐。两日后王之涣在楼上教歌女唱“春风不度玉门关”。。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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